
“6点10分,天还没亮,你真的觉得自己能进史书?”法警扶着手铐股票配资交流论坛,语气里夹着冰碴。车厢里,胡长清咧嘴一笑:“当然,我是建国后被判死刑的副省级第一人。”短短一句对答,为这位昔日副省长的终局定了基调。
囚车出了南昌看守所,车灯划过湿漉漉的柏油路。三月的寒意钻进车门缝,胡长清的嘴角却始终上扬,似乎在和自己较劲。随车记录员后来回忆,整段路程只听见铁链轻撞和引擎轰鸣,没有人再开口,空气紧绷得像弓弦。

半个月前的审判现场,是另一番景象。春节刚过,江西省高院门口人流如潮,旁听证早在凌晨就被抢空。胡长清被押上被告席时,还不忘整理西装下摆,右手轻叩话筒,俨然一位“主持人”。28页起诉书念完,法庭里爆出低低的惊呼:数额高达542万余元、巨额来源不明、私藏假身份证……一桩桩、一件件,像锤子般砸在墙壁上。
面对铁证,他选择“技术性”承认。“那点小钱,记不住了。”他谈到几万元贿款时嗓音懒散;提到替儿子换美金、结果收了10万元人民币,他侧过头:“换不到就算了嘛,他硬塞给我干啥?”这番随意,把旁听席的怒火彻底点燃。有人几乎拍桌子,却被法警厉声制止。
公诉人随后把他与刘青山、张子善并列,话锋犀利:“论恶性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那一刻,胡长清的肩膀明显塌了两公分。午间休庭,他抬头望着天窗,喃喃一句: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真要到那一步?”

要弄清这一步走得多远,得从他的出身说起。1948年,湖南邵阳一个偏僻山村,新生的第三个儿子被取名“长清”——家人盼他一生干干净净。可贫穷不讲道理。小胡长清天还没亮得赶牛,掰锅巴团当午饭,中午不回家,晚上借火炕微光写作业。父亲病逝时他刚11岁,母亲裹着小脚领着娃在山坡上挖野菜,七口人捱过了饥荒。
穷孩子多早当家。高中毕业,他参了军,十年辗转西北到广州,入党、提干、娶妻,挺胸成了“部队干部”。转业后进湖南省政府,一边工作,一边读了大学。1980年代,他被调进北京的中央机关。人脉、商客、灯红酒绿扑面而来,一个带着乡土味的青年,骤然置身权力与资本的旋涡。
有一次,他对同僚低声嘟囔:“同样拿工资,为啥他们夜夜歌舞,我们却算计菜金?”这句抱怨,像一颗火星,埋进欲望的干草垛。起初是礼盒、购物卡、周末小聚;后来是房契、现金、保姆车。一而再,再而三,从“收点心意”到“主动讨要”,只隔了半步。

1995年,他被下派江西,成为分管多个口岸与大型项目的副省长。外界只看到他雷厉风行的作派,却不知办公室常年灯火通明,文件袋里夹着酒楼菜单、商人名片、机票订单。平均每月33万元的受贿额,换成百元钞票可在地上铺出一条200米“红地毯”。临近案发前四个月,他又吞下93万元,“胃口大开”到惊人。
事情爆雷是1999年昆明世博会。7月18日,他主持江西馆日开幕式,刚在央视镜头前侃侃而谈,第二天竟“人间蒸发”。工作人员拨遍手机找不到人,连夜向北京汇报。组织部门急了:这可是副省长!一查航班记录,没有他的名字;再追手机定位,居然在广州。广东警方连夜循信号找人,凌晨两点在中国大酒店敲开房门。胡长清披着睡袍站在门口,淡定得过分:“我只是办点私事。”

真正让调查组警铃大作的是那只手提箱:贴着他照片却写“陈凤齐”的假身份证,两部未启用的新手机,两扎新钞。有人低声评价,“像极了临阵脱逃的准备”。联合调查组决定静观。很快,他手机里两个女人轮番来电——妻子和情妇。一个匆忙转移存折,一个连夜提取现金。蛛丝马迹连接成蜘蛛网:巨额财产来历不明、私设小金库、外逃预案……问题雪崩一样滚了下来。
11月,中纪委专案组正式进驻南昌。胡长清被“请”到北京谈话时,还扬言“最多留党察看”。可面对审讯清单,他沉默了。后来他对看守员透露,真正击溃他的是那张假身份证,“带着它,我等于承认了自己想跑”。
2000年2月,江西省检察院提起公诉,罪名:受贿、巨额财产来源不明、伪造身份证件。两审维持死刑。终审宣判那天,他整个人像被抽走脊梁,嘴角微微抖,却还是递上一份上诉状,字迹潦草:请求从轻,留生路一条。

对家人,他自认“还有用”。看守所允许会见,他关切地问妻子:“手续办好了没?”妻子嘴唇发白,只能点头。事实上,她早被单位开除。母亲95岁、岳父独目,几个子女学业未成。胡长清恳求法院“至少别把房子收走”,可法律条文冰冷,没有例外。
他一直被蒙着下一幕:老母亲至死以为他是“打官司输了,被判五年”,在堂屋里烧香祈佛,日复一日喊着“小清快回来”;岳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“枪决”二字,当晚心脏骤停。两个老人,一前一后离世,坟前连像片都只敢摆军装照,怕乡邻指指点点。至于妻子与三个孩子,背负“贪官家属”标签搬出宿舍,靠亲戚接济读完书。一个人的贪婪,生生压垮了两户人。
3月8日,刑场的枪声只有一次。子弹破膛的声音被山口寒风迅速吞噬,记录表上写下“7点05分,刑毕”。回到南昌,法警把手套摘下,深呼吸,谁也没说话。法院新闻通稿寥寥百字,却在全国各地引起震颤:一个副省长因贪腐伏法,这是“改革开放后第一例副省级干部死刑”。

某位研究廉政史的学者私下感慨:制度笼子的铁丝已经扎得够紧,仍有人非撞不可。胡长清的案例随后被纳入中央党校警示教材,标注“1990年代后期,地方高级干部腐败典型”。多年后,新入职的纪检干部仍要观看他受审录像,听到他那句狂妄台词——“我可以载入史册”——厅里常有人摇头冷笑:是,确实载了,只不过页面标题叫“耻辱”。
如果要给这起案件加一句注释,也许只有八个字能概括:贪欲无度,必自毁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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